从南加大中国学生遇害说开去
吴晓波 投稿
两位中国留学生最近在洛杉矶遇害的消息令人心痛，我们更难以想像国内都只有一个孩子的父母的悲哀。开始的报道指出他们开的是六万美元的宝马，后来懂行情的网友迅速糾正3系例的BMW绝对达不到这个价格。宝马是遇害男生刚花了一万美元买的二手车，还没来得及上牌照，据说他的临时车牌写的是英文Future，但他们的未来就这样被无情地停止了。
男同学深夜一点钟送女朋友回家时遭遇这场看似随机的枪击，据说他们遇害前正在车内交谈。女同学住在离南加大不远的臭名昭著的高犯罪区。该区方园四英里，五年内发生了510起谋杀案, 目击者证实行凶者为非洲裔。私立的南加大与公立的洛杉矶加大地理位置正好相反，前者在洛杉矶的治安不佳的内城，而后者则靠近好莱坞明星喜欢居住的比佛利山庄。
完全偏离了它们的创校者的美好愿望，美国好多老牌的世界著名大学现在都与高犯罪率的社区相邻。耶鲁，宾大，哥伦比亚和芝加哥大学都是如此，像普林斯顿那样的世外桃源己不多见。这是美国社会结构变迁，白人纷纷搬离美国內城的结果。就拿耶鲁来说，前段时间位于校园中心位置的高街还听到过枪声，九十年代治安最差的时候，有耶鲁计算机教授在他的办公室被枪杀的报道。那些在耶鲁课堂里鼓吹人人平等的西方文学，社会学或哲学教授的魔力无穷，他们能动员耶鲁本科生到纽黑纹相当危险的区去敲门为左派政客竞选，但是耶鲁的教授们是鲜少会遇见这样的枪击事件的。他们大多在远离纽黑纹的带后花园的郊外洋房里思考着他们的世界大同的理想，看看耶鲁法学院教授虎妈在近乎中世纪的房子里接受的采访就知道了。耶鲁为了稳住周边的治安环境，过去一直鼓励其职工在当地买房，但效果不佳。耶鲁校长莱文十八年前上任后采取的一项重要的治校措施，就是给予在纽黑纹买房的耶鲁雇员相当数额的住房补贴。这项鼓励政策被公认为带动了纽黑纹近几年城市的恢复与文化的复兴。
也许近年来有所好转，我们好多年前参观完芝加哥大学后感叹，这个曾经给人类带来过第一个可控性原子链式反应和经济学芝加哥学派的世界级学府，怎么会座落在这么不安全的一个地方。芝大位于芝加哥的南边，你如果从芝加哥北边的巿中心往南开高速公路去参观芝大，你应该特别小心不要晚出了一个出口，因为如果那样你的车子将会进入一个跟芝大完全不同的世界。芝大的北面和西边也不敢恭维。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它的东面最安全了，因为那是像大海一样的密西根湖。我当时说谁会愿意把自己十八九岁还不太懂事的孩子送到芝加哥大学来读书呢? 就拿买车来说，买不好的车，你怕车子拋锚在路上不安全；买贵的车，又怕被抢劫或仇富遇不测。没想到这种担心，不幸见证于那辆离南加大不远的宝马车里。
中国学生大多来自城市，农村出来的孩子在城里读了大学后也像我一样转换了乡里人的身份。所以他们在申请美囯大学或研究生院时就格外喜欢美国的大城市，其中包括两所在排名上被明显高估的东西海岸的大学，一个是纽约大学（NYU）另一个就是洛杉矶的南加大。在私立学校提供大规模财政资助之前，加州的居民有着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你是富家子弟又学得好，你应去上私立的名校斯坦福大学；穷人或工薪家庭出来的成绩优异的高中生则向往公立的伯克利加大，现在也应该包括洛杉矶加大；而学得一般的富孩子就只得靠私立的学费昂贵的南加州大学挣面子了。这或许相当片面，但也从另一侧面说出了南加大在一般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加州大学几所分校排名普遍高，连戴维斯分校都比一些相当水准的中西部名校排名靠前，这正好迎合了国内学生或家长看重排名的心理。以往多次被评为美国最美丽校园的位于波徳的科罗拉多大学或位于劳伦斯的堪萨斯大学，它们所在小镇的民风纯朴而友善。我们一次在劳伦斯参观时，车子在十字路口等了片刻才明白对方是在等我们先转弯。我一直觉得在这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地方度过大学四年是很美好的事，校园更是比纽约和洛杉矶的要安全得多。但是我们很难动员学生或家长甚至考虑它们，因为它们排名都在一百名左右，好学生到那里去读书没面子。
开始以为这两位同学是家境比较富裕的读本科的中国学生，現在相关报道证实他们是来自工薪阶层的优秀研究生。男生系毕业于北航的吉林人，女生则来自湖南，父亲为部队转业的民警。现在是两家悲痛的时刻，关于他们是富二代炫富的说法己被证实为谣言。但就事论事此案还是有不少东西值得我们深思。大家喜欢把宝马车与这起谋杀联系在一起，现在又出现了女同学住在高犯罪率区的事实。你开的是宝马而不是大众化的福特或质量高的本田，加上是夜里一点，还在位于高犯罪率区的房子门口停车，不快速回家而在车里交谈。这三点加起来，在拥有枪支的美国意味着什么，你不用我多说。在美国你做任何事情都是你自己的权力，包括买什么款式的车在内。虽然是二手车但从照片上看，车为四开门还相当新。你也应该惦量一下研究生买宝马，你开的车可能比你那并不太知名的指导教授开的车的牌子还好。人性都是相通的，我们可以想像开宝马的中国学生在美国社交会遇到什么样的难堪。这又回到我们中国人对奢侈品的崇拜的问题，为什么穷学生买二手车都买宝马? 这里面深层的文化病态己经超越了购物自由或买不买得起的问题。美国人不会因为你年纪轻轻开名车穿名牌而看重你，有时可能恰恰相反，这正是这个国家的可贵之处。
富家子弟在新英格兰住宿高中学到的拉丁文与古典文学，无疑会使他们更好地适应常春藤难修的与人类文明史相关的人文课程。然而在耶鲁或华盛顿大学的校园里，如果不深入交谈的话，我己经很难从学生的穿戴或行为举止，区分出美国学生是来自富裕的家庭还是穷家小户。我还真没见过开BMW上学的学生，退一步讲，美国父母如果有钱并愿意买如此贵的名车，他们的孩子或者孩子交的女朋友是决不会住在毎年有近一百个谋杀的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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